“脱口秀，作为一个行业出现在中国，发展至今，还不到五年。”
这句话被李诞放在他去年8月出版的《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第三页。没有人不为脱口秀行业的发展速度惊叹，《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播出时持续引爆网络热点、霸屏热搜，线下演出被大麦、猫眼等购票平台单独分类并摆在显眼处，人气脱口秀演员专场在价格一再攀升的情况下仍一票难求。
新厂牌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大城市冒出，但疫情之下想要生存并不容易，有的如昙花一现，也有一些仍在顽强生长。在多日无新冠肺炎新增病例后，深圳的线下演出在四月中旬开始陆续恢复，目前已回到正常状态。深圳的脱口秀公司们发展现状如何？
供不应求的脱口秀演员
对于脱口秀这类内容创作型演出，演员是各家厂牌间竞争的核心要素。
目前深圳市场上活跃的有近十家厂牌，它们通常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和意向演员约演出时间，颇有“手慢则无”的紧迫感。大多厂牌每周会举办十场左右的商演和开放麦，相较而言，每周只办五到六场的笑果文化则显得少得多。“我们常规场次还是以保证演员的演出状态为主”，笑果文化演出运营总监陆逸云解释道。
笑果脱口秀商演。（图源:笑果文化）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在脱口秀行业，演员们登上不同厂牌的商演舞台意味着相应的能力等级，笑果文化无疑位于这座金字塔的最顶端。
对于笑果文化而言，这背后其实暗藏着一套完备的演员成长路径。首先是制作人的观察，每场笑果开放麦演出都会有制作人到场观看，当有潜力新人出现后，制作人会对其给予特别关注，并持续留心演出状态，直到这个演员积累出10至15分钟可商演的成熟段子；其次是更为直观的观众反馈，在演出结束后，笑果文化会进行观众投票，只有多次在开放麦观众喜爱度排名前三，笑果文化才会进一步安排演员上新人秀，当演员多次在新人秀观众喜爱度排名前三后，再安排更大场次的演出。
深圳的年轻文化是脱口秀发展的沃土，知名脱口秀演员程璐、梁海源、思文等最初都是在深圳开始接触这个行业，笑果文化也早在深圳设立了分部来开办演出、培养新人、服务观众等，但上海因为有着更为密集的资源聚拢了一大批优秀演员。面对这种情况，笑果文化也准备了相应的方案来平衡各地演员的成长资源——首先是将签约演员外调，以此来打破只在固定城市演出的概念，其次是组织全国范围内的读稿会和训练营，方便各个地域的演员间进行交流，最后是在筹备综艺等项目时邀请外地演员来到上海。
行业想要持续发展，新鲜血液的持续注入必不可少，因此培养新人演员也是各大厂牌的发展重点。硬核喜剧由脱口秀演员子龙在2017年创办，目前公司有五十余人，总部设在深圳。今年，硬核喜剧首次在北京、上海、深圳三地举办新人赛，以此来刺激新人演员的段子创作，并在近期推出了免费培训班。
笑果文化也把“孵化新人”作为今年在广深地区的重要发展目标，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始终是一件急不来的事情，新人演员只有通过一场场开放麦的磨练，才能一点点成长。
迫不得已的演出场地选择
在深圳，脱口秀演出场地大多数是商圈中的电影院、小酒馆，少有厂牌拥有自营场地，就连笑果文化也不例外。
目前笑果文化在深圳的商演场地以万象天地剧场、华夏艺术中心等专业剧场为主，开放麦因为不收费，则多半在小酒馆或livehouse举行。笑果文化早有在深圳建立自营场地的想法，但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计划，落实的时间目前被安排在了今年底。“自营场地它完全是按照我们自己的品牌调性和演出需求来进行装修的，演员演起来肯定是最舒服的，而且有一个固定的场地，对于观众、演员都会有品牌培养的作用”，陆逸云介绍道。
专业剧场因为声光电的齐备，是脱口秀演出的最理想场地，但综合考量高昂的场地租金和有限的档期后，硬核喜剧选择建立自营场馆。
志愿者正在硬核喜剧深圳馆布置座椅。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走进硬核喜剧深圳馆，就能看到右侧摆着一张沙发，这也是演员上台前的休息区。没有任何遮挡，面前就是观众座椅和表演台，备用的折叠椅被整齐地靠墙排列。一块幕布隔起了一个小空间，道具和录制播客的麦克风被堆在桌上。通常情况，一场商演会有上百名观众，开放麦能有六七十人。在这里，演员与观众们的距离感被大大拉进，现场的情绪也更容易被带动起来。
然而对于很多成立不久的厂牌而言，他们的选择空间进一步缩小，既无法像笑果文化那样与专业剧场达成长期合作，也无法承担固定自营场馆的高额投入，商圈中心的电影院成为他们的无奈之选。
在电影院观看线下脱口秀演出的观众们。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在电影院里讲脱口秀的，只是迫不得已”，置顶喜剧的创始人虎牙说道。她在2021年初成立脱口秀公司，目前公司包括签约演员仅有十人，作为刚起步的小厂牌，她只能将演出场地选在人流量大的商圈，以此吸引更多观众，提高售票量。虽然知道在电影院演出有不少局限性，但租金相对专业剧场能降低一半左右，虎牙再三思虑下还是决定选择前者，以留出更多运营资金供长期发展。
危机四伏的发展现状
在脱口秀行业蓬勃发展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出现鱼龙混杂的现象。
“好的演员凤毛麟角，现在大量充斥着那种上台讲个10分钟段子就自称是脱口秀演员、就能挣钱的人，其实观众的体验很不好”，子龙对这种现状有些不满。说起脱口秀厂牌，子龙对某些现象则表示无奈又好笑，“还有一些啥都没有的，做个logo、找个场地，就上大麦自称是厂牌”。不过，子龙内心也很清楚，这些都是行业发展难以避免的事情，作为从业者，他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接受这些挑战，“看谁笑到最后”。
此外，还有一些厂牌会大量找新人演员签约，在合同中将违约金和签约年限设置得极高，虎牙对此感到十分气愤，“很多脱口秀演员刚出来的时候也不懂，他觉得有厂牌签约，给我稳定的演出，就有稳定的收入，但这其实是蛮流氓的一件事，当你一个厂牌啥都没有，你就去跟人家谈签约十年，我觉得这是不好的”。
作为行业内毋庸置疑的龙头老大，笑果文化则有着更为深远的担忧。一方面，行业内涌入更多新厂牌或新演员，对于整个行业而言，意味着脱口秀市场被持续看好，也有助于规模的扩大，因为只有当脱口秀被越来越多人看到，行业聚力才能形成，整个行业的盘子才能做得更大。另一方面，如果很多第一次观看线下脱口秀的观众选择了那些只想赚快钱的厂牌，他们很容易留下难以扭转的负面固定印象。
不过，更让笑果文化为之担忧的，是部分厂牌的不合法不合规运营，因为这样的做法将来可能产生波动整个行业的负面舆论影响。
拨云见日的未来抉择
乱象固然不可避免，但好在更多身处脱口秀行业的人抱有的是真正的热爱。
作为深圳地区脱口秀厂牌的中坚力量，硬核喜剧希望探索出与笑果文化不一样的市场定位，并计划未来在更多城市运营，以此吸引更多样化的喜剧人才。
虎牙则希冀着尚处于初生状态的置顶喜剧能够成长为收获广深地区，乃至全国认可的公司，“认为我们是很认真地在做喜剧”。因为把脱口秀视作“终身的事业”，虎牙并不急着赚眼前的利益。
虎牙作为主持人在舞台上与观众互动。
笑果文化也从未想着“吃下所有的市场”，这家常被形容为“独大且弱”的公司深知靠一家公司无法改变行业现状，只有合规合法的公司们共同发声，整个行业的需求才能被看见。
虽然疫情依旧如乌云一般盘旋在每一家脱口秀公司的头顶，但是它们前进的步伐从未停止。就像笑果文化一则短视频里最后的那句话——
“准备好，脱口秀的夏天又要来了”。
